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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后

一切属于他们的创造者

我留不住所有的岁月

岁月却留住我

不曾为我停留的芬芳

却是我的春天

在经久不息的刺痛中，哈利常常宽慰自己做个乐观的格兰芬多。能亲自经历战争可不是每一代青年都有的殊荣，更不谈有幸被冠上“救世之星”的名号，人生的前十七年活在世人的耳语中——好吧，其余的年月似乎也要这样活着。正值毕业的少年能做什么呢？尽管年老的废物们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等待着他永远地大难不死，但不代表他就有能力和手腕削干净数百年扎根于巫师界上层的特权阶级。家族化是不可避免的趋势——过去是，现在也是。伏地魔死了，人们的命保下来了，于是有更多的时间去考虑些形而上，考虑些你来我往、你死我活。他们才不会管冲在第一线的是谁，又做了什么，他们需要一个漂亮、有活力、新鲜的符号，“一扫腐朽之气”，《预言家日报》这样写道，且就当他真的扫的那积蕴百年的陈腐，可是很快又添上新的压箱底的霉味。

战争伤害着每一个活在这一时代的人，其中痛感最长久的是青年。在社会的所有年龄段里，只有他们深切地畅想着、考虑过斑斓的未来，精彩的一生，而战争毁了这些，也毁了他们。任何一个呼吸过战时空气的青年都会在心里长出一根针，它时时刻刻的隐痛随着肌肉的搏动和血液的迂回触及躯体的每个细胞，提醒着你曾拥有的，你已经失去的，和你让别人拥有然后失去的。

哈利波特让德拉科马尔福得而复失的是他自己；德拉科马尔福让哈利波特得而复失的也是。我们在爱情中寻找自己，像盛放饱满的向日葵，追寻灿烂的同时也体会着扎根此地的意义。青年们高昂着头迎接太阳，然而把半身藏在黑暗里，任零落的青春和生命滋养自己的烂根，那是他们阴郁的思想，结着沾满泥土的不光彩的果实。

他们的星运有过一次短暂的交汇，在八年级——霍格沃茨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八年级生，好吧，又是那该死的格兰芬多精神，哈利想。他们拥抱，亲吻，做爱，不知疲倦地探索和践行着爱情的真谛，最后他们自己都不再相信爱情。他们不幸的恋爱没有任何戛然而止之处，只是双双发觉，或许鲜血和死亡已经让他们失去了纯真的能力。

德拉科说哈利的绿眼睛是世上最纯洁的欲望；哈利说你的金发也是，值得一个恋恋不舍的抚摸。它细软，偶有凌乱，从不黯淡，像真正的星辰，洒着点点璀璨。他们向来不吝用绮丽的言语赞美彼此，那爱意就在出口之时挥洒掉了，并且不再重生。被毁坏的心灵只能诞生一去不返的爱情。当我所拥有的爱意全部灌注在你的身上，我便不会再爱上你，也不会再爱上任何人。

这是理想的寒冬。

理想的春天往而不复。那是学校——美好的名词——里的一滴晨露，一汪午后的清泉，一把深夜凝重的霜。它们总是水，清澈，流动，再生。少年在其中拔出花一样的身体和花一样的芬芳，他们永不会有左右逢源的甜腻。画中的少年。德拉科保有哈利的一张小像，就在物归原主的山楂木魔杖和它的旧主人给它新加的银质手柄中间，隐秘而公开，但其本质仍是永不见天日。那上面记录着德拉科人生中最美好的春天，它除了留下了少年时代的哈利，还留下了德拉科的骄纵、嚣张、卑鄙和怯懦，然后给了他成熟的灵魂和忘却的能力。忘了那所有的快乐与不快吧，忘了自由地梦想的岁月吧。它让他忘记一切，唯独没有忘记深深的痛楚和巨大的充实感，仿佛爱情充满了每一寸皮肤和肌理。

哈利没有去德拉科的婚礼。他自己和自己立了一个牢不可破的誓言，无论如何也不会出现在德拉科收获家庭的日子里，即使他组建家庭的日子甚至要早于德拉科。哈利确信连德拉科都不知道自己有多爱他。我们的救世主曾想过如果他们早早结束幼稚的校园斗争，走向情侣的依恋，会不会如今就是一同站在礼堂里，接受众人或祝福或平淡的目光洗礼。他不知道会不会，也不清楚早生的爱情是否会早夭，然而那场战争总是不可避免的。而他最确定的就是，战争是世上唯一值得害怕的摄魂怪。

它吃掉了——青年的一切。

然后留下极夜，寒冷的极夜，等待时间磨平他们垂死挣扎的心性，等待下一个丰盛美餐时刻的到来。而战争是人类——麻瓜与巫师——的欲望养大的，所以，我们自己吃掉了我们的黄金时代。

*开头取自李健《当你老了》歌词